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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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黑花#别经时(六)

文/将澜





       三日之后玉溪门召集武林诸门,共商奇法,解窥渊之谶。然而日过中天,玉溪门代门主仍久久不来,众人瞧着左使一径闭目养神,右使又一副少不更事的模样,群情鼎沸间,已有几个门派商议着要闯入窥渊台夺鉴。


       然而这些门派声高势重,却都不过是虚张声势,兀自激奋了半盏茶的功夫,却相互推让着,无一人敢当先涉足窥渊台。苏万在一旁瞧着,心下已笑倒了千百遍,却还时刻作出一副五陵年少纨绔子弟的模样,心下亦颇钦佩了自己的定力。


       那几个门派之间纠缠不出结果,终究又向着苏万而来:“苏右使,你是贵代门主的亲传,如今为师者不在,当是你做主之时啊。”


       玉溪门自门主不知所踪后,从来便是左右使摄门主事,代门主虽声名斐然,然则从未有人识得其庐山面目。然而此间众派口口声声之间,均是以代门主为先,却像是被授意之下,频频试探着。


       他旁边几个觊觎窥渊鉴的门派亦连声附和着,然而苏万自席间而下,却是笑吟吟打一个揖:“诸位世伯世叔切勿心焦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没有代门主的意思,小侄亦不敢妄动。更何况,邱左使还在这儿呢,他真正是鄙门德高望重的耆老,长者未言,小辈岂敢多嘴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这话过于谦恭得体了,甚至于王八邱亦稍有讶异,向他深深瞧了一眼。


       然而苏万这一言过后,倒垂首不再多言。那些原本吵嚷的诸派人士反倒面面相觑,进退维谷。他们求助般向王八邱望去,却见他也只安静闭目养神,一言不发。


       江表诸门,皆以玉溪为首。玉溪门左右使都这样表态了,旁人便也只好不再多发一言。众人自日过中天等到云破霞蒸,直到日晦时分,玉溪门左右鼓钟皆鸣金相闻,九声响罢,黑瞎子终于跌跌撞撞地出现。


       他玄衣上满是凝固成暗紫色的血迹,大约是被什么刀枪利刃所逼,衣袖上是三两斜逸的破痕,而面色灰败,同平日的他判若两人。


       有眼尖的识了他的模样,愕然道:“是守窥渊台的那瞎子......”


       其余诸人闻言,哪里还有心思等待,忙不迭围将上去。而黑瞎子手中短匕一撑,颓然坐于地上,怔怔道:


       “解门主修炼之中急火攻心,已然薨去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这一句犹如火上添薪,于众人之间炸开了锅,而王八邱闻得此言,看上去亦是惊骇之下不敢置信,骤然起身问:“怎么回事!”


       ......这田舍翁,装得还挺像。


       黑瞎子强压住几欲浮现的笑意,然而他面上本是一径痛心入骨,两厢纠缠着,倒显出极怪异的神色来:“广陵之变后,门主便一直于西山修炼,只待窥渊台成,便移居窥渊之顶,今日赴会前我本想请示门主,久久唤之无人响应,破门而入之后......才发觉门主已灵台无息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说得入情,末了还哽咽起来,端的是一副悲不自胜的模样。众人见他悲痛模样,更不疑有他,只是皆议论纷纷,不知如何是好。这样半晌之后,到底是王八邱先出了言:“门主去时,可曾留下什么交代么?”


       这方才是在场诸人心下牵系的正题,于是众人皆安静下来,目光向黑瞎子团团投过去。


       “门主曾有言,若有人能令窥渊鉴谶言投于世间,玉溪门当以千金相馈。而今日正当朔月,为全门主遗愿,请诸君随我上窥渊台,再做打算罢。”


       方才稍稍微弱下去的议论之声,又如火星骤然于满室燎绕,于是众人皆迫不及待,直拥簇着黑瞎子与王八邱,登临了窥渊之顶。




       窥渊台上窗牖尽掩、因着玉梯辗转横绝,直到登临台上,已是黄昏欲休之时。窥渊鉴面光泽沉沉如月,映得满室幽微之色。


       眼见宝物便在面前,众人皆按捺不住,跃跃欲试想要上前一观。


       “且慢。”


       出声之人是王八邱,他脸颊两侧随着一道不自然的笑意而浮现出深深的丘壑:“我方才考虑过了,玉溪门甫遭大变,门主伤逝,纵是解得此谶,又有何用?”


       王八邱瞧一眼黑瞎子,见他只是兀自倚在墙角,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于是安下心来,向着左侧使一个眼色,接道:“若以千金而易解法,不如以窥渊而易千金。”


       千金易一鉴?听闻这一言,几个方才还急不可耐的门派,皆已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。半晌之后,王八邱左侧一人越众而出,是峄山派掌门,他道:“若左使不弃,我愿以千金换鉴。” 


       黑瞎子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两人你来我往,诸番谦让。他自见那峄山派掌门时,便注意到他腰间蹀躞的纹样,与前日千里追袭的伏兵如出一辙,终于落实了多日的揣度——王八邱手中已无可用之人,只得以出卖玉溪门的方式,换得外人相助夺权。


       而那两人这样装模作样推让多次之后,王八邱终于叹口气道:“既然如此,玉溪门便以窥渊鉴相赠掌门......”


       那掌门一拱手道:“左使客气。”说罢便一挥手,令座下弟子去取窥渊镜。


       然而那弟子还未触碰到窥渊鉴的边角,便觉颈上一凉,惊愕之下回首相看,竟是一柄长剑横于颈边,而这剑的主人已殊无方才的悲痛之色,甚至未面向于他,只侧了首漫不经心道:


       “窥渊鉴乃是玉溪门历代相传的宝物,左使竟不顾门主遗愿,要如此拱手让人么。”




       王八邱脸色阴沉下来:“代门主言重,窥渊鉴天下至宝,当能者取之,你我今日留不住这鉴,转遗峄山派掌门,亦不算辜负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......代门主?”


       那峄山派掌门闻得此言,霎时惊得跌跌撞撞后退了两三步。他身后如投石入沸水,众人皆骇然喧嚷起来:“玉溪门代门主,竟是这守台的瞎子?”


       “武林诸派在前,玉溪门竟以代门主相欺?”


       “分明是代门主守于台前,玉溪门何必妄言,竟只说是一个半盲的瞎子......?”


       众人虽不敢明言,却明里暗里皆指向了玉溪门于窥渊台之谎言。更有胆小者,已不住暗自后怕起来:若当初按捺不住,听闻守窥渊台的只是个半盲的瞎子,便遣人窃镜,岂不正中玉溪门下怀!


       耳边议论声迭起,然则王八邱却如乐见其成一般,只侧耳长久之后,方道:“代门主之见,意下如何?”


       他只视黑瞎子如困兽犹斗,丝毫不将他放在心上,而黑瞎子听得此节笑了一声,问道:“邱左使,峄山掌门给了你多少好处,能令你将玉溪门也拱手相让?”


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他手中长剑一横,向着对方膏肓穴猛击过去,那人顿时背部一声脆响,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痛嚎着猛然倒在地上。


       见同门如此,又一人顿时怒气冲天,举刀便要向黑瞎子劈过来。然而他还未近了半步,黑瞎子抽出匕首,已径直向着他肩膀抛过去,其势如破竹而锐不可当,顷刻之间但闻得“当——”的一声,匕首穿过那人的肩膀,将他牢牢钉在了窥渊台合抱粗的楠木高梁之上!


       “还有谁?”


       黑瞎子笑吟吟道。


       王八邱按捺住手下的刀锋,陪笑道:“代门主何必如此呢。峄山派得宝鉴,玉溪门得千金,大家各取所需而已。这千金交由我手,到时我以此安定玉溪门内外,还得代门主加以弼佐呢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左使图千金,复又图门主之位,未免太贪了些。”


       众人循声望去,声音的来源,竟是解雨臣跨坐于窗牖之上,抬手随意拨开了檐角铎铎作响的铁马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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