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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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黑花##古风paro#倦游者

【《你聆听我来去的路》文集试阅 】


《倦游者》


当温红炉,折素书时,可有旧事忆之无果,却弃之当嗟?或许你我是知音罢,只是其时不淑,也不必强求结局完满。但……


“君非豫让,而我非赵襄子。”——故国王孙已倦游,可守君一诺,亦不仅是为侠之道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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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个世界 5:00~8:00 


下一个世界开启 9:00~11:00  @屿尘 





文/将澜




       是夜并不好眠。初春的时节,仿佛是夜来风急,窗牖摇晃相击,颓然欲坠,而梁缘榫卯交接之外,兀得响了一声。


       时近五更,枕衾尚寒。大约是漏鼓将鸣,霜风催过时拨弄了三两声,故欲扰人清梦一般。正是倦意深沉的时候,黑瞎子这样想着,半明半寐间侧了侧身,正欲蒙头复睡去,蓦地又是一簇漏鼓声。


       若夫风惊角楼,亦必摧折枝梢。他朦胧间只生了两分惜柳怀青之意,可怜新叶未成,便困顿这谯楼晚风之中......然则荒村野店,即便风潮频侵,又如何能有坊市间漏鼓声贯霭而来?


       黑瞎子遽然屏息张目,目之所及,唯独案上昨夜未尽的残茶,映得淡月西沉时弄影粼粼。未几,又是一声如漏鼓般的闷响忽起乍咽,檐上一痕茅草缓缓落在了榻边。


       这声响不似遥迢而往,倒像是一墙之隔。他整衣而起,亦不掌灯,便往隔壁解雨臣的卧房去。他只化了一息柔和掌风,门板滑开半敞,一只银烛摇动疏牖,便毫无屏障地径直落入他眼底。他有些不豫,半眯了眼睛,略略一扫,只见虚窗大张,显是有人匆忙间推窗而出,连阖上窗子也顾不得了。


       南窗下烛泪初销,或有阑珊几道凝在残破铜台上。烛芯焦黑一节弯曲着,支撑不住沉沉火光,复又垂首,蓦地一盏灯花骤明,悄无声息间,那截烧尽的烛芯便跌落在了案上。


       这蜡烛是方燃了不多时的模样。黑瞎子自窗边而过,又向榻边而往,但见榻上胡乱扔着麻被,解雨臣却不见了踪影。而枕边焦黑一节,仿佛是为烛泪所烧,葛麻瑟缩间,落了长长一截卷曲的烛芯,瞧上去已是焚烧殆尽。


       他转首相望,那烛台尘烬轻掩着,分明是不曾移动过,且烛火方兴,又哪里会有这样长的烛芯,却落在数步之外的枕上?倒像是有人秉烛入户,欲吹灭烛火,却一息不慎,焦长烛芯骤落时火光明灭,惊动了榻上之人,只得夺窗而逃。


       而解雨臣循影追去时,却是优哉游哉,甚至小心着未曾倾倒了烛台,或令足履沾惹案上尘埃;抑或他已知悉来者,故而并不急于追去,却几番作弄声响,惊了黑瞎子而来。


       他是故意为之。


       这样稍显拙劣的伎俩,因着轻易便看穿了,却像是欲盖弥彰的邀约,分明间添了些未明的促狭意味。他实在是见惯了,只觉得无趣,便随手去熄那烛,谁知刹那间一阵霜风乍扰,啸动铜台,烛火倏然化作一缕烟怠,而烛台几番倾覆翻滚,其声鸣金碎玉之间,骤然一柄短剑横在了黑瞎子颈间。


       他分明毫无防备,却不以为意,只谐笑而立,自是嶷然清峙。如此一来,那刺客倒惶惑了,不由分说间手中一紧,低声逼问道:“传国玺在何处?”


       黑瞎子闻言笑出声来。


       “所谓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。”他缓缓道,“我还当不过是哪家顽劣的郎君,竟不想是宫中的祸殃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那刺客冷声道:“这几日偕游,足下既愈他伤,又置他归所,又何必装出一副不晓得此人底细的模样。”复又冷笑一声,“如此,岂不辜负了天下游侠之首的令名。”


       这数日偕行,解雨臣是为以自己身份,牵制禁内累累追兵。数日猜测须臾印证,黑瞎子倒未讶异,却饶有兴致反问道:“能辨我于庸碌,想必贵使亦眼界不俗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这样顺着刺客之言吹嘘自己,倒教来者无言以对,怔愣一刻后方道:“足下说笑。陛下倾心招徕海内异士,以侠士逸然高姿,自然从来名列榜中。只是足下固愿闲云野鹤也好,又何必逆陛下而为,徒自招惹大禁之内的是非?”


       “其实你们禁内这些涂炭糟醨之间的丑事,我本毫无兴致。只可惜贵使一径相问,我反倒有些好奇了。”黑瞎子道,“若我偏回护他周全,贵使又当何如?”


       “在下自然不是足下对手,然则这剑乃是旧朝北燕时宫藏的事物,斫木断金亦不过起落之间。纵是足下身手不凡,然则现下你要害系于我手,便自认可全身而退么?”短剑复又威胁般一滞,锋刃紧贴了颈间温热脉络,“足下不如明白相告,那解家郎君可曾提过传国玺的所在?”


       原是潭州解氏。得闻于此,倒是意外之获。他便侧首:“此事当谢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那刺客一愣:“什么?”


       黑瞎子抬手轻轻一击剑刃,其铓灼烁,光冲牛斗。他道:“北燕中兴之主喜好兵器,其宫藏之中,多是募天下能匠而煅。这剑不仅锋刃不为人所当,且个中更有机巧......”他遽然将剑刃一旋,剑背相向之间,剑柄另一侧俄顷竟又弹出一截剑刃来,凌厉击在那刺客人迎穴上!


       只一声闷响的功夫,刺客两腿一软,颓然跪倒在地,双手系颈,嗬嗬粗喘着,竟已说不出一句话来。而那短剑被黑瞎子顺势收了两端锋刃,反倒如一柄青铜璋般,煞气皆敛入了其蟠螭卷云纹样之中。


       传国玺......他初初得见时,大约已是经年之前,韶龄不知的年岁罢。




       黑瞎子只叹口气,亦不再回顾倒地的刺客。传国玺、青璋剑,他已不能弃之不顾。终于他过牖而登高,惊惹檐上旧茅,于澹月瘦骨间簌簌相扰,深晖清发,便陷落下一个柔软的弧度。


       十步之外,解雨臣遥遥举着酒壶,向他聊作示意:“侠士如何能寻到我?”


       黑瞎子评道:“明知故问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脚下是凌乱交叠的茅草,夜来风紧,仿佛随时要攀附不住屋梁的朽木,便随波逐流飘散开来。而他行于其上,丝毫不为其扰,只如惊了隰上芦蒿、岸边芷兰,于是它们贪婪却羞赧地牵扯他的衣角,又因着根系的牵绊,不得不留在原处。而解雨臣支着左腿,举重若轻地坐在角楼略无凭几的阑干上,闻言只是失笑,眼间却明亮起来。


       檐下动静几许,倒是丝毫不扰了他的兴致。解雨臣掩过零丁衣缘,其上倦栖铅华,便随着褶皱须臾流转间倾泻下来:“足下岂不闻,好风也凭借力?”


       “郎君倒是落得自在,平白陷我于混沌之中。”黑瞎子负手而立,“可惜,我是为了这好酒。”


       解雨臣只一派泰然处之的模样:“我尚有伤在身,自然得劳烦足下多多照拂。”他将酒壶递给他,“我是彻夜好等,足下却只顾这酒,未免太绝情了些。”


       而他只略微倾了身,腰间蹀躞悬着一只画角,便顺势撞上了解雨臣手中的酒壶。那画角兀自震颤着,虽声咽气悲,却毫无滞涩之感。


       解雨臣打量了片刻:“这是前朝的事物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虽其声不扬,却不复赘言,黑瞎子道,“好眼力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足下既饮我一盅,又何不趁此弄乐添兴?”解雨臣道,“便权作酒赀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黑瞎子便笑:“郎君又是借我之力、又是闻我之曲,却只换以一口酒,未免太精打细算了些。莫非你潭州解氏百年阀阅,竟是陶朱商贾的出身?”


       历来百业中商为末流,解雨臣闻得此言却也不恼,只好整以暇,抬首瞧他。他这样姿态简蔚,容色不改,倒是黑瞎子摇了摇头,只凝神肖想片刻,便以画角抵唇。俄顷角声悲起,如临谯门乍掩,旷望危亭。其声动螟虫,露蛬风蝉亦和而歌。而解雨臣只阖目倾耳,半晌后亦为之相和:“......才见孤鸟还,未辨连山极。四面动清风,朝夜起寒色......”


       画角声闻言一滞,黑瞎子道:“郎君曾闻过此曲?”


       “这是旧朝乐府,自北燕倾覆后,齐氏中人或死或散,族中零落,便鲜再有闻。若非我喜爱收罗旧谱,只怕也不会晓得此曲。”解雨臣问,“侠士与旧朝有渊源?”


       他试探之意毫无掩饰,而黑瞎子亦不置可否:“若我说这是旧朝贵人亲授此曲,你信是不信?”


       解雨臣亦笑:“这几日足下悉心教导,我不皆铭感五内,一刻不忘么?”


       “既如此,郎君不若再听我一言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愿闻其详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惶惶而走,不如翦草除根。”


       他己知悉了多少?解雨臣并不分明,便如同他也在不断试探着黑瞎子一般。然则本就是自己无端令他卷入这一场无妄的庙堂相争之间。到此为止罢。他忽心生了些许歉意,却执酒而往,含笑揶揄:“以我一己之力,焉能破敌于进退之间?借足下之力,实乃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为了今夜这曲。”黑瞎子信手抛了画角于他怀袖间,“若郎君再圄于险境,便高吹此曲,十步之内,我便来助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当真?”


       “信则灵,不信则不灵。”


 

       “就为这半阙曲?” 


       终究天色将曙,高梧间宿雾初霁,沾湿人衣,仿佛斜河星桥,却垂落他乌玄襟怀之间。


       “难得有人能与我这倦游者,同嗟故国之忆。”黑瞎子终是朗笑,“就为这半阙曲。”
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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